皇帝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，這就是他愛了這麽多年的女人？放在心尖兒上的人。

原來一切都不過是他織就的泡沫罷了！

皇帝的心沈了下去，他閉上眼，不願再看皇後。

皇後柔媚一笑，接著說道：“怎麽？皇上此時都不願意看臣妾了？說什麽情深意重，弱水三千，只取一瓢，到頭來皇上心中還不想想著那對賤人母子。”

皇後的笑靨依舊明朗，倘若不是眼角已有了細紋，皇帝會覺得她同多年前依舊沒有什麽兩樣，可此時卻有了一絲難以明說的意味。

“皇上不還是懷疑妾身了嗎？認為澤兒不是皇上親生的，皇上真以為妾身不知道您想問什麽？那又如何，您知道得太遲了，這天下，只能是我兒的，誰也搶走不了。”皇後有些歇斯底裏地說著，說完，她總算平靜下來，“皇上可是後悔了？後悔沒能早日看穿我的真面目？太遲了，還是太遲了。”

說罷，她低頭輕聲一笑，但卻莫名還是有些淒涼之意。

這些年，他的好，她也並非是全然不知，只是，她不信，她從來都不信什麽帝王之心，她知道他最喜歡她身上的什麽，所以她也無忌於做給他看。

皇帝看著此時的皇後，滿心瘡痍，他沒想到太子真的會不是他的兒子，他滿心惦念的相遇竟然都是設計好了的。

他當時想問皇後的只是：只要你說不是這樣的，朕就相信你。

可是當時，皇後沒讓他說出口。

那個時候，皇後就認定了他是懷疑她的。

皇帝禁閉著牙關，不願意再說話了，似乎這些，他也沒有必要再說出來的。

“所以，皇上還是莫要逞強了，早些把藥喝了吧！臣妾可是真心為了皇上好呢！”皇後含笑說著，端起藥碗，再次盛了一勺，放在了皇帝的唇下。

她見皇帝不動，故意說道：“怎麽？皇上可是覺得藥涼了？涼些好，涼些才不會燙舌呢！”

“再說了，皇上若不把這藥喝下去，臣妾如何能放心呢？”皇後著重咬重了放心兩個字。

她傾下身子，附在皇帝耳邊道：“畢竟現在，滿朝文武都知道，是皇上的好兒子將皇上氣成了這般模樣，倘若臣妾在朝堂上發作，只怕那些老臣們也不會阻攔吧！”

皇帝瞪大眼睛，看著皇後，他想活動起來，但身軀卻使不上半分力氣，最終，他重重地落在了枕頭之上。

此時他滿心都是對李弘深的愧疚之情，覺得自己不能再對不起李弘深了。

“你敢？”皇帝從喉間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。

皇後神情極為不在意，她悠悠說道：“那皇上不妨好好看看，臣妾到底敢不敢。”

皇帝終於是軟了下來，他張嘴，將“藥”吞了下去。

皇後看著他喉間蠕動了一下，這才放下心來。

皇後輕蔑一笑：“說什麽最愛的是臣妾和澤兒，現如今，皇上不也是為了李弘深，連毒藥都願意喝了嗎？”

說完，皇後帶著一抹冷笑，又餵了一勺給皇帝。

皇帝神情覆雜地看著皇後，只能順從了。

沒過一會，皇後的侍女並來稟告，說是莫婕妤求見。

皇後靜默了片刻，看著皇帝：“皇上說，臣妾應不應該讓莫婕妤見一見皇上呢？畢竟，皇上您是被李弘深氣成這般的，若是臣妾不讓見，倒顯得這件事情和臣妾有關，臣妾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般。”

皇帝閉上眼，不願意回答皇後。

皇後卻又自顧自地說道：“那皇上一定是想見的，臣妾向來都不會逆了皇上的意，既然如此的，臣妾便讓她進來了，皇上您病了，想必是更明白禍從口出這個道理，這樣臣妾會更放心。”

皇後說完，督了侍女一聲，冷聲說道：“去讓莫婕妤進來吧！”

誠如皇後所言，也總該有個人是個見證了，皇帝是被李弘深氣病的，而細心照料皇帝的人，卻是她這個被李弘深潑了臟水的皇後。

莫婕妤進來之後，先是對著皇後一拜，皇後頷首示意過後，她這才撲到了皇帝跟前：“皇上身子可大好了？”

皇帝看著莫婕妤，想說什麽，卻又觸及了皇後的目光，什麽都說不出來。

皇後嘆了一口氣，悠悠說道：“皇上這陣子身子本就大不如前，又被七皇子一氣，豈是那樣容易好的？”

聽到皇後這樣說，莫婕妤心中有些一絲不大滿意，在她的心中，本就沒有人可以汙蔑了李弘深。

莫婕妤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：“還是有勞皇後娘娘照料了。”

緊接著，她對著皇後大拜。

皇後一怔，虛扶了她一把道：“你為何要行這麽大的禮？有什麽只要便是了，倘若不是太為難的事，本宮也絕不會推辭的。”

莫婕妤何嘗不知道是場面話，她擦了擦有些濕的眼角，說道：“臣妾瞧著皇後娘娘這幾日是在沒日沒夜的照顧皇上，臣妾向來也是承蒙恩寵，因此倘若在這個時候，臣妾不能陪在皇上身邊，臣妾於心不安。”

皇後靜靜一笑，又嘆了一聲：“後宮之中姬妾眾多，可現如今看來，你待皇上那便也是一片赤子之心。”

“只可惜，皇上現如今，是絲毫都離不開本宮了。”皇後說完，看了皇帝一眼，扯出了一抹笑，“是這樣嗎？皇上？”

皇帝讀出了她眼中的警示，也知曉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和莫婕妤單獨相處的，順從地點了點頭。

皇帝慢慢地擡起手，對著莫婕妤張了張唇。

“皇上叫你呢！妹妹快去吧！”皇後含笑說道。

莫婕妤心中也有些心悸，她坐在床沿，握住皇帝的手。

皇帝的指尖重重地掐在莫婕妤的手心，莫婕妤的身子略微一傾，恰好擋住了皇後的視線，皇帝用嘴型說道：“救我。”

莫婕妤沒有說話，片刻便站了起來，朗聲道：“臣妾知道皇上想讓臣妾早些回去，臣妾也覺得好，有皇後娘娘照顧皇上更為妥帖一些，臣妾也不好忤逆皇上的意思，臣妾改日再來看皇上。”

“妾身告退。”莫婕妤又對著皇後福身道。

“妹妹慢走。”皇後客氣道。

皇後的侍女打起了珠簾，皇後靜靜地看著莫婕妤裊裊離去，接著轉過身看向了皇帝：“皇上是不是以為自己有希望了？皇上放心，臣妾還是念著皇上對臣妾的情意的，臣妾只要李弘深死，澤兒順利登基，定然會讓皇上安度晚年。”

且說莫婕妤，她有些憂心忡忡，局勢越傾向於皇後這一方，她就越擔心李弘深。

她在夜深以後，站在窗下，將白鴿放了出去，暗暗說道：“希望他能早有應對之策才好。”

李弘深在夜深人靜之時收到了莫婕妤的來信，大致知曉了情況，思量了片刻，便前去找了修寧：“你可有什麽法子？”

修寧也覺得此事極為棘手，皇後恨不得是寸步不離皇帝，上朝之時，皇後也跟在皇帝身邊，群臣自然聽不清皇帝在說什麽，實則都是皇後在下令。

“皇子當中，有一個人，皇後會讓他見皇上。”修寧靈機一動，忽然說道。

“什麽人？”李弘深問道。

“五皇子。”修寧看著李弘深，清幽地說出了這個人名，她的頰邊泛起了一絲笑意，“皇後為了安眾人之心，把一切都推在你身上，準許不涉及各方利益的莫婕妤看了皇上，那就一定會允許不涉及奪嫡之爭的五皇子探望，唯有人見證，朝臣才會對皇帝重病沒有疑慮，她發號指令才不會被人懷疑皇帝被挾持了，而只會認為帝後伉儷情深，畢竟咱們的好父皇，也一直都是這樣做的。”

李弘深的心頭略微一動，他迫切地問：“然後呢？”

“然後自然是莫婕妤坐轎攆帶上內侍前去探望，老規矩，調虎離山之計。”修寧悠悠說道。

“可若人不見了，皇後勢必會查，你當如何？”李弘深問出自己的顧忌。

修寧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，抿唇輕笑看些李弘深：“那就內侍扮作皇上就好了，只要短時間不露出破綻就行，莫婕妤帶出皇上之後，我便吩咐衛靖帶著思安閣的人接應。”

“咱們要的，只是那片刻時間罷了！”修寧補充道。

“只是有一點。”修寧皺起眉來，“哪裏去找這樣和皇上相像的人呢？”

“我倒是知道，有誰可以幫得上忙。”李弘深說著，看了平霜一眼，“去請柳姨娘來。”

柳煙煙自打入府之後，滿心滿眼裏都是李弘深，但她也清楚，此時並非是個好時機，局勢頗為緊張，李弘深未必有心思理會她，同樣的，她也未必爭得過修寧。

可此時聽到平霜過來詔見，她卻有些不明就裏。

就在柳煙煙來的路上，修寧和李弘深繼續商議著，修寧說道：“可按照莫婕妤的意思，她和皇帝近距離說話，皇後都要盯著，基本上可以確定，皇帝是被皇後挾持了，可如此重要時刻，皇後如何會離去呢？”

“倘若是說太子出事了呢？”李弘深說了出來，他和修寧對視了一眼，瞬間兩個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，李弘深接著說道，“若是莫婕妤一個人，皇後可能不放心，可倘若五哥也在，那皇後未必會不放心，她不會想到五哥這樣的人會和莫婕妤聯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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